博龙谈当前危机特点及资本主义出路和社会主义革命的可能

    说当前危机遍布整个国际资本主义体系，影响到作为经济生活“天然组织方式”的资本主义的健康和可行性。这场由生产过剩和过度消费造成的危机，是资本主义定期“净化”资本的特有机制。危机的首要特点是全世界资本的巨大毁灭，其次是失业激增。认为危机尚未触底，可能10年无法脱困，结局可能是全世界充满由经济引发的动乱。美国的资本主义制度不会自己灭亡，因为现在资本主义大国中不存在打垮它的社会力量。统治霸权目前仍掌握在美国手中，它是资本主义体系在世界范围内的唯一支柱。当前危机是一场整体性危机，因此用以应对危机的不能只有经济或金融方法。民众必须为以资本主义经济危机为标志的新历史时期做好准备。这将为发起一场针对资本主义的斗争提供机会，并能在某些国家创造革命成功的可能。

    【本刊讯】西班牙《起义报》3月18日刊登阿根廷社会学家和政治学家阿蒂略·博龙的一篇文章，题为《从无穷的战争到无尽的危机》，摘要如下：
    下面将介绍与当前资本主义危机有关的观点、可能的“出路”和社会主义选择在其中可能起到的作用。
    1、让我们从否定开始，先阐述危机本身所不具备的性质。这很重要，因为在通过媒体对我们进行的狂轰滥炸中，经济学家和当权派的政论家都将这场危机定义为“金融危机”或“银行危机”。不久前可不是这样：当时的说法是我们处于一场“次贷”危机中。有人试图将这场危机最小化，并宣称这是市场发展过程中的意外，不会影响作为经济生活“天然组织方式”的资本主义的健康和可行性。时间拆穿了一切谎言。
    2、那么这又是什么类型的危机呢？虽然刚度过初级阶段，危机也尚未“触底”，但预言资本主义制度的普遍危机即将来临，它是第一场规模堪比1929年经济危机和1873年至1896年“大萧条”的危机也并不轻率。时间将证明，这场危机的长度、深度和地理波及范围都将超过以往。
    3、危机将无法掩饰，最初是“次贷”泡沫破裂，接着传播到华尔街的银行和金融机构，最后扩展到所有部门和全球经济。但泡沫破裂只是症状，就像发烧意味着可能受到危险的感染一样。反常的外在表象无法体现疾病的程度。例如，2008年3月摩根大通银行仅出资2.36亿美元就收购了贝尔斯登公司。一周后该公司的价值升了4倍。几个月以后，美国主要的投资银行之一雷曼兄弟公司宣告破产，其竞争对手美林证券公司也迫不及待地以500亿美元的价格卖给美国银行。
    4、因此这场危机已大大超出金融和银行范围，扩展到所有部门的实体经济。此外，它已跨出美国，走向世界。所有掩饰危机的做法都是徒劳的，因为它已然太严重了。5、其结构原因众所周知：这是一场生产过剩和过度消费造成的危机，是资本主义定期“净化”资本的特有机制。危机在美国爆发并不偶然，因为该国30年来一直人为地依赖储蓄和对外借贷维生，而这二者并非无穷无尽的：企业过度借债，于是操起危险的投机生意；国家为了应付战争而借债，但同时还要减少税收；个人受商业广告诱导走上借债道路，以维持不合理的消费水平。这条借债螺旋线戛然而止是迟早的事。现在时辰已到。
    6、但还有其他原因：经济迅速金融化，以及随之而来的越发危险的投机行为。资本认为已在金融投机中发现了“不老泉”：钱不断生钱，却忽略了剥削劳动力对稳定物价作出的贡献。此外，速度也诱发了这一发现：由于信息学打破了时空限制，短时间内可以获得大量收益。全球范围内的非调控的金融市场诱使资本放下一切顾虑。马克思曾经说过，资本惧怕缺乏收益。一旦感到收益合理，就会忘乎所以。“收益20％，欣喜若狂。收益50％，轻举妄动。收益100％，无视法律。收益300％，敢于犯罪”。言之有理。
    7、其他条件也导致危机爆发。正如菲德尔·卡斯特罗在《总司令的思考》系列文章中所说，非调控或自由化等新自由主义政策无疑使跨国寡头推行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失控的或受寡头控制的市场必定导致现在这样一场灾难。埃及经济学家萨米尔·阿明说得对，当前的危机并非源于阶级斗争，而是由资本自身矛盾的积累造成的。
    8、当前危机的首要特点：全世界资本的巨大毁灭，被传统经济学家美化为生产力的“创造性毁灭”的野蛮过程。这一“创造性毁灭”使华尔街的企业贬值了50％，而欧洲情况更糟。资本的大规模毁灭造成经济萧条的恶性循环：产量下挫、失业激增、价格崩溃、收入减少和购买力下降。观察家迈克·斯塔西斯对华尔街的前景进行了预测：“整个金融体系濒于崩溃、在大量银行破产的情况下，美联储有1万亿美元流向银行卡特尔，但未来将需要超过1.5万亿美元以维持其资金流动。”很多经济学家都认为，现阶段只是长期萧条的开端，而衰退这一常用词汇已无法准确描述资本主义的未来。举一个例子就足以证明该问题：花旗银行的普通股2008年贬值了90％。
    9、资本毁灭的过程有利于规模庞大、组织严密的寡头取代市场中的竞争对手。达尔文的“优胜劣汰”理论将为企业合并和联合开辟道路，弱者只得破产，资本的集中程度同时也将得到提升。
    10、第二个重要特点：失业激增。据国际劳工组织估计，全球失业人口2009年将在2008年1.9亿的基础上增加5100万人。贫困劳动者（日工资少于2欧元）将达14亿人，占世界经济活跃人口的45％。美国失业率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激增。微软、波音和柯达等大企业2009年计划裁员25万人。欧盟和南美的情况也不容乐观。虽然南方共同体市场成员国等拉美国家暂时幸免于难，但墨西哥和秘鲁等与美国保持密切经济联系的国家必将受到危机的重创。
    11、因此，当前危机波及银行、工业、保险、建筑、农业和矿业等所有经济部门，并且遍布整个国际资本主义体系。“传染病”在发达资本主义国家中孳生，随后迅速在周边扩散。与病源关系越近，受危机影响就越快、越深远，例如墨西哥等与美国签署自由贸易协定的国家。
    12、控制拉美经济的大型跨国公司主要通过调整生产计划的方法将危机传播到这里。跨国公司的决策对周边国家的子公司产生影响，导致失业激增、支付链条中断和原料需求下降等。
    13、危机的其他传播途径是：拉美和加勒比国家出口商品的价格下跌，以及一连串后遗症和失业激增；发达国家的拉美和加勒比侨民向国内汇款减少，导致重要的外汇渠道不畅；归国侨民给劳动市场带来压力，致使失业率上升，工资降低和消费水平下降。
    14、当前的危机还具有比19世纪和20世纪两次大萧条更引人关注的层面。首先，去年下半年爆发经济危机之前，由掠夺性开采不可再生能源引发的能源危机已经抬头。能源危机加上资本主义的普遍危机使开发替代能源变得更加刻不容缓。其次，在危机爆发的同时，人们对气候变化的认识也越来越深刻。应对这一威胁意味着对经济结构进行大规模调整。结构调整将废除大型企业的陈规旧制，催生新的生产单位。也就是说，在帝国主义制度内部，资产阶级之间的内讧将加速和深化发展，政府将必须坚定不移地解决环境问题。第三，经济危机爆发之前，资本主义为了维持不合理的消费模式而将耕地用于种植生物燃料作物，引发了粮食危机。这一政策使很多拉美人的日常食物价格飙升，例如墨西哥的玉米饼。
    15、但是危机刚刚开始：奥巴马承认，危机尚未触底，“也许美国人应该选举一位新总统”。评论家迈克尔·克莱雷最近发表文章指出，“如果当前的经济灾难变成奥巴马所说的‘失去的十年’，那么结局可能是全世界充满由经济引发的动乱。”
    16、值得关注的是，面对某些拉美国家领导人的盲目乐观，奥巴马认为一场真正的经济灾难可能袭击帝国的中心，并且导致经济10年无法脱困。历史上的情况为这种悲观情绪提供了证明：1929年美国的失业率达到25％，农作物和原料价格也大幅下滑。10年后，虽然罗斯福总统采取了激进的政策，但失业率仍居高不下，经济并未走出萧条。而1873年至1896年的危机持续了23年！鉴于这些历史情况，我们不太可能像华尔街的政论家和权威所说的那样，几个月就渡过危机。
    17、二十国峰会和七国峰会不可能救世界于危机之中，资本主义国家政府提出的援助计划也不是解决办法。全球的证券交易所在新的救援计划得到批准之后作出的应对措施根本无法解决当前的危机，因为“市场”的，实际上是寡头的应对措施非常消极，而且证券还会继续跌价。也许将全球所有的财富社会化，并将其用于捍卫人类利益的完整和财产的圣洁，能够成为恰当的方法。乔治·绍罗什认为，“实体经济将遭受副作用的折磨。修复金融体系将无法防止一场严重衰退的发生。由于美国消费者无法成为带动全球经济的火车头，美国政府应当刺激内需。鉴于地球变暖和能源依赖的现状，下届政府应当以开发替代能源和建设环保设施为方向，推行节能政策。此项政策可能变成世界经济的新火车头”。但说者容易做者难，诸如此类建议的可行性有多高呢？毕竟它触痛了美国的消费主义，威胁到与石油和汽车业有关的院外活动集团的权力，还提出要扩大国家的干涉与管理权限。
    18、因此长期的争论和谈判开始了，以便确定如何渡过危机，谁将是受益者，而谁将为此付出代价。1929年经济危机之后，1944年7月在新罕布什尔州的布雷顿森林举行的会议通过了建立布雷顿森林体系的决定。这一国际经济和金融体系对二战后的经济复苏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此类协议在凯恩斯主义框架下产生的同时，资产阶级霸权的新模式也建立起来，这是战争和反法西斯斗争取得的成果。在大环境中工会的凝聚力、左翼政党的力量和国家的管理与干涉能力也得到加强。
    19、当前危机可能产生类似结局吗？目前任何预言都是冒险的，但应当注意的是，危机在全球的不同环境内也有所不同。
    （1）苏联已成过去。当年它的存在使谈判的天平倾向于左派、群众部门和工会。如果欧洲资产阶级一致同意接受劳动者的要求，那么并不仅仅是工人长期斗争的结果。苏联在其中也起到了相当重要的作用。
    （2）目前中国在世界经济中扮演的角色比苏联当年还要重要，但在国际政坛上却没有相应的地位。而苏联当时虽然经济较弱，但却是军事和政治强国，因此活跃于国际政治的前沿。中国是经济强国，但很少介入世界军事和政治领域，尽管它正在小心谨慎地巩固其在国际政坛的利益。
    （3）虽然如此，中国还是可以为制定边缘国家的经济重建战略发挥积极作用。由于也受到危机冲击，北京正逐步将巨大的生产力引回国内市场。中国的年均经济增长率必须达到8％，很可能是为了应对国内外市场的刺激。中国将继续需要产自第三世界国家的产品，例如原材料和粮食。
    （4）上世纪30年代大萧条时，苏联很少介入国际市场。可以说它是自给自足的国家，因此在危机中不能发挥任何重要作用，特别是在经济层面。苏联可以动员第三国际的共产党，虽然不少，但还是不够。而今中国则和苏联在大萧条时不同：将继续发挥重要作用，购买原材料和粮食。
    （5）上世纪30年代的“解决办法”是保护主义和世界大战。而今保护主义将遇到多重阻碍，因为国家寡头已渗透至资本主义世界的各个领域。根植于大型跨国公司的资产阶级形态使发达国家的保护主义在北北贸易中失效，而且其政策将趋向于遵守WTO的标准。保护主义很可能被用于南半球。目前发达国家的“国家资产阶级”不可能为争夺市场霸权而发动世界大战，因为这些“资产阶级”已经升级为“帝国主义资产阶级”。他们制定了世界统治计划，定期在达沃斯商讨战略对策，因此不可能发生军事冲突。但这并不意味着“帝国主义资产阶级”也不支持在边缘国家展开军事行动，以保护美国军工企业的赢利性和间接维护其他国家寡头的利益。
    20、美国的资本主义制度会灭亡吗？当前局势和上世纪30年代不同。列宁说过：“如果没有社会力量打垮它，资本主义制度是不会自己垮台的。”现在资本主义大国中不存在这种社会力量。
    21、目前统治霸权掌握在美国手中。
    （1）它是资本主义体系在世界范围内唯一的保证人。如果美国垮台，将爆发多米诺骨牌效应，导致整个资本主义制度灭亡。因此如果华盛顿受到群众暴动的威胁，所有国家都会前去支援，因为它是资本主义体系的唯一支柱，也是在必要时会向其他国家伸出援手的国家。
    （2）美国是世界帝国主义体系的毫无争议的中心：只有它在120个国家拥有驻军、飞地和军事基地，是该体系的最后防线。如果其他方法失败了，那么武力手段将隆重登场。只有美国能够部署军队和军火库，以维持全球秩序。正如塞缪尔·亨廷顿所言，它是“孤独的世界警察”。
    （3）另一方面，美国得到其他帝国主义伙伴，在经济领域的竞争对手，甚至多数以美元作为外汇储备货币的第三世界国家的“支持”。但是中、日、韩和俄罗斯等美元持有大国现在都不会以美元为单位进行股票结算，因为这无异于自杀。但还应根据事态发展对此进行慎重考量。
    （4）市场和全球储户的行为坚定了美国的立场：随着危机深化，救援计划越发显得不足，道－琼斯指数跌破了7000点心理防线。即便如此，人们还是选择美元为避难所，导致欧元和黄金的行情大跌。
    22、菲德尔·卡斯特罗在《丛林法则》一文中说：“当前的危机和美国政府为了自救而采取的野蛮措施将导致更大通胀压力，国内货币加剧贬值，市场遭受更大损失，出口商品价格更低，以及更多不平等贸易。但也将使人民更清楚地认识真相，更具革命意识。”美国民主党重要战略顾问兹比格涅夫·布热津斯基的观点也大致相同。他在最近接受采访被问及是否相信美国会发生阶级冲突时回答：“我很担心，因为上百万人将失业，情况非常不妙，而且将持续到局势有所好转之前。同时公众开始认识到，大量财富流入少数人的腰包。所有平民百姓的日常生活都陷入困境的话，会发生什么情况？如果国会还不采取行动，阶级之间的矛盾将越发尖锐；如果失业人群被激怒，可能爆发极其严重的社会骚乱！”
    23、各国人民应当如何应对危机？
    （1）当前的危机远不止是经济或金融危机。这是一场形式并不文明的整体性危机：在经济方面带来种种灾难，在政治方面需要诉诸暴力对抗人民，在环保方面给环境造成不可逆转的破坏，在社会方面大幅降低了人民生活水平。
    （2）因此用以应对危机的不能只有经济或金融方法。统治阶级一定会利用国库将损失社会化，并且拯救大经济寡头。他们只注意维护眼前利益，而缺乏制定全面战略的长远眼光。
    （3）人民群众必须为以资本主义经济危机为标志的新历史时期做好准备。这将为斗争提供新机会，并能在某些国家创造革命成功的机会，以改善劳动者在资本主义社会的境遇。
    （4）但还必须认识到，这种情况也非常可能导致人民群众的失败。不能天真地认为，资本主义遭遇经济危机之后就得听天由命。资产阶级能够作出相应的自我修整。
    （5）目前危机已在发达国家引发排外思想和法西斯主义。社会动荡导致了不良后果。例如，比利时、冰岛和立陶宛政府已下台。法国也爆发了大罢工。（6）拉美受到的冲击是无法掩饰的。鉴于拉美国家经济高度外国化，跨国寡头在拉美发挥关键作用，所以母公司推行什么调整政策，拉美分公司就原封照搬什么。如果在上世纪30年代的大萧条，工业化进程还可以抵消危机造成的后果。但现在这条出路已经封死。
    （7）那么该怎么办？列宁主义思想认为，在这种情况下应加强群众的组织和意识。危机使全世界受剥削和统治的阶级变成牺牲品，而且正是他们这种社会形态遭到近30年的新自由主义政策的分裂和瓦解。因此重建人民群众的社会、政治和思想是当务之急。应从思想上使全社会相信，资本主义应对危机的方法治标不治本。列宁说：“无产阶级的唯一武器就是团结一致。”必须摒弃迈克尔·哈尔特和安东尼奥·内格里的浪漫主义和自发主义观点。他们甚至认为，处于衰退且遭遇危机的帝国主义国家将自行毁灭。
    （8）“帝国主义资产阶级”在完善霸权结构的同时，其意识形态和强制工具也正在使抗议活动犯罪化，使国际关系军事化。而现代无产阶级在不团结的状态下进行斗争，很可能产生反帝国主义的单独行为，但很难改变现状。
    （9）因此不但要协调不同社会团体和部门的斗争，还要超越错误的尼摩教主义，因为其繁琐的一体化功能会导致反资本主义斗争的代价更加高昂。但对任何希望战胜当前社会制度的政党而言，通过发动运动来满足群众的要求都是必须的投入
    。（
    10）在具体政策方面，必须使人民意识到，唯一能够获得积极成果的斗争就是针对资本主义的斗争。新自由主义已经撤退，批评的矛头不应仅指向一项政策或资本主义的新自由主义阶段，也应指向资产阶级社会的基础结构。
    （11）因此，明确的反资本主义态度应当是力争在当前的危机中减少失业，为此必须加强工会和群众的凝聚力，深化民主参与机制；重新掌握社会中的基本生活资料；转变新自由主义推行的私有化和非调控机制；发动一场深刻的纳税革命，以终止其递减趋势；帮助群众解决粮食和水危机带来的问题；加强国际一体化，“美洲玻利瓦尔替代计划”等机构和计划，以便粉碎资产阶级将危机的代价转嫁给拉美国家的企图。总之：存在可行的、对成功发起一场我们企盼已久的战争有效的政策。（刘丽菲译　何冰校）